第137章 留侍宫闱(2/2)
“父亲,是不是东境那边……”朵阿赤迎上前,问道。
朵尔罕压了压手,示意他坐下。
“梁军动作倒是快。”
朵阿赤说道:“儿子有些担心,万一真让梁军渡星月湖,攻陷佩城,我夷越岂不要失守一城?”
梁师东犯,是他父亲阴遣细作通风于梁人,东境军不受呼延吉节制,调遣迟滞,故为夷越边陲虚处。
朵尔罕笑了笑,漫口道:“不过一个佩城,若呼延吉应下立妲儿为大妃,那佩城自当无恙,若他不应……料他不会不应,待妲儿立为大妃,再诞下王嗣,我朵氏之基业,便是铜浇铁铸再难动摇,朵氏与呼延氏共天下。”
朵家同高家不同,高家只在弥城坐拥私兵,而朵家不是,边境军兵虽为王军,可这王军中有几员将领是他朵尔罕的部下,明面上他们忠诚效力于越王,实则听命于他。
只要他朵家女坐在大妃之位,那么朵家用不了多久就会居于其他四姓之上,甚至同呼延氏并立。
朵阿赤思忖片刻道:“佩城虽为边陲小城,梁军由此侵入,万一抵挡不住,只怕后患不可估。”
“放心,梁军就算夺了佩城,他军后方不接,我军想要夺回并不难。”
朵阿赤未再说什么,他父亲虽这样说,但他认为事情不会这样简单,梁军哪就任他们摆布,让他们往东,他们就往东,让他们往西,他们就往西。
要么就是他父亲明知后患,比起让朵家女儿坐上那个位置,这后患在他看来不值一提……
阿多图守在王庭大门处,见朵家马车驶来,命亲卫放行,偏那马车在大门处停下。
车帘揭起,朵尔罕探身而出。
阿多图忙上前,行礼道:“朵老大人乘车径入王庭即可,不必下车。”
朵尔罕摆了摆手,一脸和善,笑说道:“岂敢僭越,王庭乃大王威仪所驻,臣本下僚,安敢以车马犯禁?自当下车趋步而行,方显人臣本分。”
“左大臣不必如此,下官得了大王之命,恭候在此,大王特意交代,左大臣可乘车直驱丹墀,老大人还是莫让大王久等。”阿多图说道。
朵尔罕想了想,颔首道:“既是如此,老夫遵从王命。”
说罢进到车内,马车方驶进王庭大门。
阿多图转过身,双手叉腰,看向马车行去的方向,“呸”的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老东西,迟早收拾你。”
马车一直行到议政殿前停下,在夷越,从未有过朝臣的车马可进入王庭,更不可能径直通到议政殿。
车帘揭开,朵尔罕下了马车。
丹增已在车外候着:“左大臣随老奴来,大王已候多时。”
朵尔罕随丹增行到议政殿前,理了理冠带,步入,一进议政殿,向上伏乞跪拜,双膝刚沾到地面,一双手将他扶起。
“左大臣不必多礼,来人,赐座。”
朵尔罕向上谢恩,这才入座。
不一时,又有宫人上茶。
“不知大王召老臣前来所为何事?”朵尔罕恭声问道。
呼延吉走到窗边,背朝外,面朝里,看向朵尔罕,这才说起梁军往东境进发的消息。
朵尔罕听罢,面上先是一肃,然后说道:“梁军狼子野心,入我夷越东境,定是想渡星月湖,攻打佩城。”
此句说罢,便无后话。
呼延吉勾了勾嘴角,又道;“本王若没记错,东境守将达鲁是你的部下。”
朵尔罕一听,慌的从座位上站起,再“扑通——”一声跪下,连声道:“六合之内,君王之土,人迹所至,无不臣者,我夷越将士,皆属大王麾下,大王为君,老奴为臣,不敢当此之言,惶恐。”
呼延吉眼微眯,暗道,老家伙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,跟他打太极,想要好处,却又不自己开口。
呼延吉倏忽一笑:“本王同左大臣玩笑,何故就跪拜起来,快快起身。”
朵尔罕拭了拭额上的汗,略显吃力地起身,重新入座。
“依左大臣之见,梁军往我东境而来,我军该如何应对?”呼延吉直直看向朵尔罕,等他的回答。
这个时候,朵尔罕却不合时宜地从桌案上拿起茶盏,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,又放下,叹息道:“今敌寇压境,为护我夷越疆土,老臣愿使犬子往赴东境,随将士勠力破敌,以退梁师,只是……”
呼延吉声音平平,问道: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……老臣对这个儿子最为器重,倾注心血最多,遣派他往东境,这一去,生死难测……”朵尔罕说着,掩袖拭泪。
呼延吉仍背靠着窗,外面就是郁郁葱葱的园林,光洒在他宽整的背上,脸却隐在背光处,听他说道:“左大臣衷心可鉴,本王心下感念,不知该如何封赏左大臣之衷心?”
“臣子者,当为君排解忧难,皆是老臣本分,怎敢讨要封赐,只是老臣年迈,独独放心不下小女,妲儿,若使小女留侍宫闱,得大王垂青照拂,老臣心愿便了,死也可闭目了。”
朵尔罕说罢,半晌不见对面回应,只有凉凉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来,于是抬眼看去,心下一震,那人背着光,看不清面目,更探不出眼底的情绪。
朵尔罕可谓是久经世故,老谋深算,然而,在面对他们这位年轻君王之时心里却打起鼓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