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1章(1/1)
王府暖阁内蒸腾着浓重的血腥气,混着艾草熏香在雕花梁间盘旋。东方明珠的惨叫刺破鲛绡帐幔,惊得檐下铜铃叮咚乱响。她指甲深深抠进紫檀木床柱,雕花的纹路里嵌满了血珠,身下锦被早已浸透暗红,如同绽开了大片曼陀罗。
老大夫的白胡子随着颤抖的双手不停晃动,汗珠子砸在药碗里,搅得银针都跟着打颤。他接连换了三副药方,熬得满室药烟呛人,却只换来东方明珠愈发微弱的呻吟。\"王爷!这胎气已逆,老臣......\"话音未落,夜景初突然踹翻了脚边的药罐,滚烫的药汁泼在青砖上,腾起刺鼻的白雾。
\"废物!统统都是废物!\"他玄色锦袍下摆沾满血污,猛地扯开衣襟前的鎏金盘扣,露出狰狞的旧伤疤。那双曾在战场上令敌军肝胆俱裂的眼睛,此刻布满血丝,\"去!立刻备马!把信州的那位连夜请来!若保不住这孩子,你们都给我陪葬!\"怒吼声震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,守在门外的侍卫脸色煞白,跌跌撞撞地冲进雨幕。
与此同时,京城皇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。皇帝寝宫的明黄帷幔低垂,龙榻前跪着的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出。药碗碰撞的轻响里,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,带着腥甜的血沫溅在明黄龙纹枕上。朝堂外,御史台的青砖缝隙里渗出青苔,大臣们交头接耳的低语声中,暗藏着利刃出鞘前的寒芒。
夜九宸的黑马踏着晨雾疾驰入宫,玄铁令牌在腰侧撞出冷冽的声响。宫门前的铜钉染着未干的血迹,他翻身下马时,正巧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白布包裹的尸身匆匆而过。\"九王爷,陛下宣您即刻觐见。\"司礼监总管的声音尖细得如同夜枭,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密报。宫殿深处传来钟鼓闷响,震得他靴底发麻——这哪里是宣召,分明是张早已织好的权力罗网。
王府西跨院的阴影里,李嫣然倚着斑驳的朱漆廊柱,琉璃小瓶在指尖滴溜溜地转。瓶中淡粉色的药粉随着晃动泛起涟漪,映得她眼底的笑意愈发阴冷。\"明珠妹妹,这胎若是落了......\"她用翡翠护甲轻轻刮擦瓶口,发出细微的声响,\"景初哥哥怕是连看你一眼的兴致都没了。\"远处传来东方明珠的一声惨叫,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,她仰头望着漫天乌云,笑得花枝乱颤。
陆家庄园的老槐树下,陆沐风望着夜九宸远去的方向,苍老的手掌抚过腰间早已褪色的虎符。二十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事仿佛又在眼前浮现,金戈铁马、血雨腥风。\"爹,这夜九宸怕是靠不住。\"陆砚尘握紧腰间佩剑,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陆青末抹了把眼泪,却被老人抬手制止。
\"这天下本就是个大棋盘。\"陆沐风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,长叹一声,\"夜家兄弟相争,陆家......也该落子了。\"风卷着枯叶掠过他斑白的鬓角,远处传来隐隐的战鼓声,惊得庄里的犬吠此起彼伏。老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青铜拐杖,杖头的貔貅兽首在暮色中泛着冷光——当年先帝御赐的物件,如今终于要重见天日了。
鎏金蟠龙烛台的烛泪簌簌坠落,在明黄龙纹地砖上凝成暗红的珠串。夜九宸跨过寝殿门槛时,玄铁令牌撞在青铜门钉上发出清响,惊得廊下当值的小太监浑身一颤。浓重的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,龙榻前十二幅明黄帷幔低垂,隐约透出压抑的咳嗽声,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。
\"九宸......\"皇帝半倚在金丝软垫上,苍白的手指死死抠住龙纹床头,指节泛着青灰。往日威严的冕旒歪向一侧,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,\"如今局势危急,你有何良策?\"他强撑起身子时,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滑落肩头,露出嶙峋的锁骨,仿佛一具被抽去筋骨的傀儡。
夜九宸单膝跪地,玄色箭袖扫过冰凉的地砖。他望着龙榻上形容枯槁的兄长,想起三日前在边境收到的密报——北疆铁骑异动,朝中半数大臣竟暗中勾结外敌。\"陛下,当务之急是稳定朝纲,彻查内奸。\"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\"同时调回镇北军加强京城防卫,以防不测。\"话音未落,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猩红的血沫喷溅在素白的锦被上,在明黄底色上晕开狰狞的图案。
\"传太医!快传太医!\"寝殿内顿时乱作一团,宫女们举着金盆跌跌撞撞奔来。夜九宸正要起身,却见司礼监总管王公公神色慌张地疾步而入,佝偻的脊背弯得更低,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。刹那间,皇帝眼中闪过骇人的精光,猛地掀翻了手边的药碗:\"夜景初竟敢如此!\"
碎裂的青花瓷片溅在夜九宸靴边,他望着兄长扭曲的面容,心中已然猜到几分。果然,王公公尖细的嗓音颤抖着传来:\"启禀陛下,王府急报,侧妃东方氏胎位不稳,景初殿下......私自调动了京郊三营的兵马!\"
夜九宸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想起昨夜陆家庄园的对峙,东方婉儿苍白的面容与夜明珠凄厉的惨叫在脑海中重叠。京郊三营本是拱卫皇城的精锐,如今被调走,无异于在京城的城防上撕开一道血口。更要命的是,这种违制之举,在这敏感时刻,足以成为政敌攻讦的致命把柄。